李健：父亲的后背曾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人物档案
李健：歌手，原“水木年华”组合成员之一。毕业于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因其声音理智沉静，兼具古典气质，坚持不讨好市场，被称为“音乐诗人”。2010 年，王菲因翻唱其作品《传奇》再度回到大众视野；2015年1月，在《我是歌手》中，其以独特气质惊艳舞台。父子情深，曾专门创作两首歌怀念自己的父亲。

最初的温暖

1974年，李健出生于哈尔滨，并在这里长大。这座城市给予李健的，除了得天独厚的美好景色之外，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谊。

“我的父母亲都来自人口众多的家庭，他们结合在一起之后的家庭就更加庞大了。我记得一次我的太奶奶过生日，竟然有100多个亲属，而这仅仅是来自我父亲的这一支。亲属之间的走动很频繁，彼此了解，那时的人们都不太富有，每个人的家底也会互相了如指掌的。”

受家庭的影响，李健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很亲近，那时建立的同学感情很深，至今经久不衰。

父亲是黑龙江京剧院的武生演员。小的时候，李健一直跟随父亲上班，父亲排戏的时候，小李健就在京剧团的院子里四处闲逛，陪伴他的是花花草草和蝴蝶蜻蜓以及大把的时间。每当父亲找他时，总会有人告诉他，刚刚还看见小李健在院子里跑。

也就在那时，受父亲影响，李健开始学戏曲、练武生，翻跟头压腿，还自学了三节棍。很多人以为李健会子承父业，但李健的京剧学习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后来他的个头越蹿越高，教他的老师说，还是别让这孩子学了，等长到一米八，这功夫就白学了。至此，李健的京剧生涯匆匆结束。

上初中时，李健开始迷恋上了吉他，学习古典吉他，几近痴迷。在那个月收入只有几十块钱的年代里，父亲斟酌再三后，用两个月的工资给李健买了一把当时最好的吉他。李健说，是一把吉他改变了他的一生。

“父亲是我见过的最老实善良的人，用当今的话说，就是完全无公害。记忆里，关于他最初的印象是在一个初冬季节，当时我也就3岁左右。我记得我站在床上，父亲边给我穿棉裤边说：‘下雪了，冬天来了。’我至今还记得自己看着窗外鹅毛大雪从天而降的情景，那也是我对雪的第一次记忆。但这次记忆中，完全没有关于寒冷的感受。”李健说。

家书的力量

初中毕业的时候，李健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有一次父亲要随团去俄罗斯演出，母亲让李健去火车站送父亲，李健感到有些意外。以前他出差时都是自己去车站，因为平时父亲的话不多，也从来不麻烦别人为他做任何事情，后来才知道，父亲是想在同事面前小小地炫耀一下他的儿子。因为小时候那些叔叔阿姨都很喜欢李健，如今多年不见，又考上了最好的高中，父亲特别想让他们见见李健。“我还记得当时他们夸奖我时，父亲流露出的满足的表情，那时我真正意识到他为我感到骄傲。而我也同时发现他有些老了，和从前的那个神采飞扬的武生父亲略有差别了，我的心隐隐地收紧了一下。”

高三时李健学了几个月的民族唱法，然后就参加了全国中学生会演并得了个第一名。当时他想学习流行唱法，但四大音乐学院其时都还未与时俱进到开设此类专业。就在李健为日后去向感到彷徨时，清华及时地给了他一个文艺特招的名额，省了他选择的麻烦，于是李健被特招进了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

清华——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一份很大的荣誉，同时也是一个功课繁重的学校，尤其是电子工程系，以学习压力大著称。在大三的时候，李健开始厌学，心中甚至隐约闪现了退学的念头，整天郁郁寡欢。有一次，他在宿舍整理书信时，翻看了大一时家里的来信，那来自父母亲的满篇的喜悦与自豪让李健羞愧难当，一时竟泪流满面。正是这些书信给了李健坚持到底的力量和信念。

“回想起来，我应该感谢那些信件，感谢我平凡而温暖的家庭，给了我最初的力量。事实证明，许多事情就是一念之差，许多结果也只有一步之遥。”

留下的善良

后来，父亲患了肠癌。到了最后，上厕所的时候几乎无法步行，李健就背着爸爸去上厕所，扶着他去。在爸爸最后的时候，对李健说了一句话：“原谅爸爸！”这句话成了至今最让李健难过的话。他知道，父亲是怕麻烦到他，觉得是给儿子增加了负担，现在连上厕所都还要儿子背儿子扶。

“父亲的后背曾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是童年的我常常在此睡觉的温暖天堂。我尽管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知道那是我熟悉的表情，我深知这句简单的话里的含义，有内疚、有感激、有牵挂，更有不舍……当时我的歌唱事业没有什么大的起色，他一直担心我的生活。多年以后，我偶尔会想起这个场景，想起这句话，常常不能释然。”

李健说：“我现在的生活都跟他有关，从生病到接受这个事实，再到接受他的去世，《想念你》这首歌覆盖了这两年的生活，《童年》是在父亲去世后看从前的照片写的。”

《父亲》这首歌里面写道： “你为我骄傲，我却未曾因你感到自豪，你如此宽厚，是我永远的惭愧……”去年李健重新录制了这首歌，在最后加了一句：我终于明白在你离去的多年以后，我为你骄傲，当谈起你的时候……我知道了，我为他感到骄傲的，是他对生活的隐忍和对家庭的忠诚。

李健说：“父亲可能没有刻意，但那样的善良、与世无争，可以为家庭、为孩子去牺牲自己的一些东西，我觉得这个对我来讲更具有说服力，更具有榜样的力量。”

（张萌根据《父亲李久良：在你离去的多年以后，我为你骄傲》等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