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程“鼓励生育”的试验：无息贷款给员工交“超生罚款”

小小熊

上海目前符合“单独二孩”政策条件的育龄妇女约46万人，去除尚未生育、已育2个孩子的，实际约有37万人。目前，上海短期（3至5年内）户籍人口增长数可能在7.5万至15万之间，预计每年新增2万至3万。新华社 图

       “为什么好事都发生在别人家的公司。”当携程员工刘莉（化名）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帖子后，立刻引来朋友们围观，并发出如此感叹。


       刘莉的帖子源于2014年圣诞节收到的一个公司内部邮件。当时携程颁布《社会抚养费免息贷款规定》，决定自2015年1月1日起，为员工提供“零”利率的社会抚养费（俗称“超生罚款”）贷款，贷款时限最长不超过120个月。


       该规定施行一个月以来，携程已有部分员工咨询贷款事项，但还没有人正式提出申请。


CEO梁建章的“人口试验”


       澎湃新闻 从携程了解到，上述规定适用对象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不符合国家计划生育规定，生育第二个及以上子女”；第二条和第三条则是从公司角度出发，规定“连续司龄满2年及以上的正式员工”，“工作表现良好，且信用良好”。


       免息贷款的额度不超过社会抚养征收缴纳金额，原则上不超过上一年度税后收入的3倍，最高不超过人民币20万。如果夫妻双方都是携程员工，可以家庭为单位申请，最高不超过人民币40万。


       按照目前白领比较容易贷到的10万元消费贷款每年3000元的利息算下来，个人20万元的十年免息贷款可以省6万元，一个家庭则可以省12万元。


       这就意味着，当别的公司还在以是否符合计划生育政策为用人的门槛，对违反者轻则罚款重则开除的时候，携程在用真金白银鼓励员工生育两个以及更多的孩子了。


       其实，大家也不必感叹为什么这样的好事只出现在别人家的公司，因为携程的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CEO）是梁建章。他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一直在研究人口、创业以及中国劳动力市场。2012年，他与李建新等合著出版了《中国人太多了吗？》一书，并在2014年再版，书名改为《中国人可以多生！》，反思中国的人口政策。


       梁建章认为，越来越低的生育率会阻碍中国今后的发展，须从现在起完全放开生育政策。


“70后已经等不及了”


       梁建章1月29日在接受澎湃新闻 采访时，解释了为什么在公司实行上述规定。


       2014年11月20日，国务院法制办公室向社会公布卫生计生委（下称“卫计委”）报送国务院审查的《社会抚养费征收管理条例（送审稿）》及起草说明等全文，公开征求意见。


       在梁建章看来，虽然社会抚养费并没有取消，但是性质有所改变，更强调其税费的性质，而不是像过去那样是“罚款”。因此，公司给员工提供这样的福利政策也就合法合规。


       一个月的时间里，在与其他公司高管沟通后，梁建章关于向员工提供社会抚养费贷款的提议，落实为携程公司的内部规定。


       该规定出台的另一个原因是，现行计划生育政策调整步伐太小、太慢，屡被诟病。梁建章表示，近几年来，中国原有人口政策的不合理性逐渐得到了广泛共识，人口政策也有所调整。特别是2013年11月，有关部门宣布实行“单独”二胎政策，可以说是三十多年实行“一胎”政策以来最大的调整。但是这个改革的步子还不够。


       “70后已经等不及了。”梁建章以身边的朋友为例，到今年为止，70后的年龄为36到45岁。即使可以放开生也已经过了最佳生育年龄。而那些想生却不符合现行政策的70后，又有多少“还能生”的等待时间？


80后90后需要鼓励生育


       更让梁建章担心的是，80后、90后的“不愿意生”。


       1月12日，国家卫计委通过新闻发布会宣布“单独二孩”政策实施一年，全国有近100万对单独夫妇提出再生育申请。而在“单独二孩”政策颁布之初的2013年底，国家卫计委曾预测，“单独二孩”政策施行后，大概每年增加200万人左右。两个数字相差甚远。


       梁建章预测，今后中国年轻夫妇的生育意愿会越来越不强烈。随着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加快，城市人工作时间长、压力大，生育意愿会越来越低；中国女性的受教育程度相对更高，拥有更多事业上的发展机会，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生育率；几十年来“只生一个好”的宣传已经“深入人心”，这个惯性一时半会不好改变。也为低生育率贡献了力量。


       从家庭支出角度看，梁建章称，统计显示，抚养一个以上的孩子的成本并非成倍增加。抚养第二个孩子的成本约为抚养独生子女的一半，后面还会递减。但是，现在中国小孩的抚养成本比其他东亚国家都要高，这也让很多父母望而却步。


       况且，现在社会能够给父母提供的抚养更多孩子的配套条件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举个简单的例子，幼儿园、小学的放学时间都比较早，上班族接送孩子和自己的工作时间有矛盾。一对夫妇如果没有父母的帮助简直无法想象如何带几个孩子。


       因此，除了尽快完全放开生育政策外，梁建章建议政府和社会尽量为养育多个孩子的家庭提供便利条件。从企业的角度，梁建章称，今后携程不排除为员工抚养多个孩子提供更多的便利措施，比如提高社会抚养费贷款额度，建立员工子女托管所等等。


       其实，随着观念的转变，鼓励员工生育的公司不只携程。


       据台湾媒体最近报道，富士康老板郭台铭再度喜获千金后也开始鼓励员工生育，生一胎宝宝补助1.4万元。

小小熊

携程为何要借钱给员工交社会抚养费
【财新网】（专栏作家 梁建章）2014年12月，携程颁布《社会抚养费免息贷款规定》，决定自2015年1月1日起，为员工提供零利率的社会抚养费贷款，贷款时限最长可达10年。这一规定引起社会热议。

　　虽然去年政府开放了单独二胎，但是携程有不少员工还不是独生子女，尤其是非上海户籍的员工和70后的一些员工。携程这项规定主要是让这些员工不被社会抚养费所困，完成自己理想的生育多个小孩之梦。虽然我预计全面废弃社会抚养费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一些70后的员工已经接近生育期结束，她们大都不是独生子女，再不生二胎她们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所以我希望携程的这项举措对他们能够有所帮助。



　　我也希望这个举措能够引起更多的关注，推动生育政策的改革进程。事实上，社会上对于应该取消社会抚养费的呼声愈演愈烈。其原因是实行一年的单独二胎政策遇冷，申请人数之少令人惊心！今年1月，国家卫计委发布的数据表明，一年来，全国只有约100万对“单独”夫妇提出再生育申请，申请二孩的比例不到10%，远低于之前的预期，而且申请人数整体上在逐月减少，极低生育意愿已经



成为中国人口形势的新常态。现在的年轻人普遍不想多生，因为抚养孩子的成本很高，而且现代社会竞争激烈，女性不愿为再生育影响自己的职业，未来的生育率只会越来越糟糕。



　　我和黄文政多次发表文章，细举社会抚养费的法理缺陷，建议暂停征收社会抚养费；黄细花等6位全国人大代表更是提议取消社会抚养费。社会抚养费是所有税费中最为扭曲的一项。在传统家庭养老中，父母既是养育孩子的付出者，也是将来享受孩子赡养的受益者。在社会养老下，父母仅是养育孩子的付出者，但孩子将来支撑的却是整个养老体系，受益者是全社会。因此，对多生者征收社会抚养费违背经济规律。生育多个小孩的家庭，虽然早年需要政府投入一定的教育资源，但以后会贡献大得多的税收。所以对多孩家庭应该是奖励而不是征收社会抚养费。其他低生育率的国家都有大力鼓励生育的政策。



　　只有10%的人申请二胎是一个令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惊恐的数据。 长期低生育率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和经济问题。



　　首先就是人口迅速老龄化，劳动力数量相对于需要抚养的老人数量迅速减少，将导致整个社会的养老成本和税收增加。可以预见的是，中国在未来20年内将成为老龄化和养老负担最高的国家之一，而且会不断恶化，这将严重拖累国家财政和经济活力。



　　低生育率还会削弱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在改革开放后，中国仰仗着全球第一的人力资源和庞大人口的市场规模，在几十年内迅速崛起，成为新兴制造业大国并会取代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但按现在的趋势，两三代人之后，中国每年出生的人口将少于美国，而这些未来比美国更少的年轻人将负担着远比美国更多的老年人口，中国人口将彻底失去人口优势，经济规模最终又会被美国反超。



　　低生育率还会削弱中国经济未来的创新和创业活力。随着人口老化，企业中老人的比例会越来越高，年轻人的上升空间缩小，其创新和创业活力会大幅下降。过去20年日本企业创新活力和创业活动下降，日本经济一蹶不振，长期处于萧条状态，人均收入相对其他发达国家不升反降。低生育率导致的人口老化和衰减被认为是日本经济萎靡的根本原因，这是非常值得警醒的教训。



　　中国必须尽快推出鼓励生育的政策，因为只有大多数家庭能生二胎，少数家庭能生三胎、四胎，才能弥补一些家庭的不生或只生一胎所造成的亏缺。 携程公司这次鼓励生育的举措只是免除了社会抚养费的负担，但是一个企业能做的真的是杯水车薪，真正要让一般家庭愿意生多个小孩，整个社会和政府还需要推出各种配套措施，在税收、教育、医疗各方面，切实减轻家庭养育子女的负担，让普通家庭愿意生孩子、生得起孩子、养得起孩子。



　　希望整个社会不要再争论是否应该全面放开生育了，因为残酷的冷冰冰的数据已经放在了面前，是时候要讨论如何来有效地鼓励生育了。■



       作者为携程旅行网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