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国家的人都在抱怨教育体制

来源 | 微信公众号“现代与经典”

在中国，大多数国际学校，甚至包括早教中心都是以美国的学校为范本，积极倡导美氏理念。这些国际学校与公立学校相比，有三个非常鲜明的特点。第一，不那么看重数学；第二，尤其强调孩子的主动性；第三，老师没什么架子，愿意与学生像朋友一样相处。这三个特点，正好与中国传统教育相反，所以格外吸引中国的父母。同理，如果一个中国人长期浸淫在“美国教育有多好”的文章中，只要稍微遭遇一些现实挫折，他们就格外容易抱怨中国的教育制度。

国际学校真的有多好，我没有亲自体验过。但是美国教育有多好，我倒是看到过许多美国人自己提出的不同观点。举几个例子。

我们中国的中产阶级十分向往美国的孩子早早地就能独自入睡，但是美国亚马逊的畅销育儿书Parenting Without Borders: Surprising Lessons ParentsAround the World Can Teach Us(育儿无国界)里作者在比较美国、日本、英国等国家的婴儿入睡习惯之后，认为美国的那套搞法不行，宝宝与父母同床睡才更利于孩子的成长。

中国的父母总觉得美国的孩子从小玩到大，而自己的孩子却一直在很苦逼地学习知识。但是在《不平等的童年》这本书里，作者经过一系调研发现，美国中产阶级的孩子并没有享受多少自由的时光，他们也是从小各种兴趣班往上堆，各种苦逼。反倒是美国的底层家庭，孩子都像放羊一样。

中国的父母现在强烈地认同父母的格局决定了孩子的格局，但是美国人写了一本名叫《教养的迷思》的书，书里反驳这种观点，认为父母并不能影响孩子多少。

中国的父母十分向往哈佛教育，但是一个哈佛学生写了一本名叫《特权：哈佛与统治阶级的教育》的书，在他的眼里，哈佛教育根本就是有钱人玩的游戏。

中国父母觉得美国教育好到必须要让孩子小小年纪就去留学，但是在world class education(世界级的教育)这本书中，作者却认为，世界上许多经济成就斐然的国家的教育都已经取得长足发展，美国的却还在原地踏步。

你看，美氏教育在美国人眼中并不像在中国人眼中这样神奇，美国有思想的人，经常琢磨着自己国家教育的不足，而他们比较的对象，也是世界上其他的国家。这种自省精神就是我喜欢《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这本书的原因。它的作者是一位美国资深记者，他采访了多位国际交换生，并主要写了其中三位的交换经历以及他们在异国他乡受教育的感受。这三位交换生在美国不同的州上高中，他们分别交换到韩国、芬兰和波兰这三个国家。所以这本书，实际上是比较美国的教育与这三个国家的异同。

在书中，作者有一句话特别打动我，他说：我到过的每一个国家和地区，人们都会抱怨他们的教育体制，这是一个奇怪但普遍的事实。没有人会对某项政策完全满意，教育改革始终在批评与责难声中进行……原来世界人民都在抱怨，中国人的抱怨不是个例。
除此之外，书里还有很多精彩的分析，但迫于篇幅有限，我就分8个方面，将作者对韩国、美国和芬兰教育体制中的不同点略作整理（波兰离我们比较遥远，就先不表了）。我们可以看看，中国最像哪个国家，作者认为哪一个国家的教育才是世界上最好的教育。

我到过的每一个地方，人们都会抱怨他们的教育体制

——————关于数学——————

在美国，与其他任何科目相比，数学都更想让学生逃避，即便是那些家庭条件优越的孩子也无一例外。与世界各国相比，美国八年级数学课的内容大概相当于其他国家六或七年级的水平；按同一衡量标准横向比较的话，国际测试中表现最好的那几个国家，其八年级学生学习的数学内容相当于美国九年级的水平。相对于数学，美国人尤其看重孩子的阅读能力，如果在阅读方面不擅长，大多数美国人认为可以通过努力学习或换一个更好的老师来提高阅读能力。但数学却被认为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像拥有双关节一样。

在韩国，数学课通常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都是提问，学生回答，好像数学已经成了他们用来沟通的语言。如同在波兰一样，韩国学生不允许带计算器进教室，学生已经掌握了快速心算技巧。韩国人在数学方面从不走捷径，他们之所以能取得优异的成绩，主要归功于他们的勤奋而不是天赋。

——————关于学习——————

在韩国，只要在大学入学考试中取得可观的分数，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顶尖大学学习。因此，取考一个更好的学校，永远意味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而没有人，会因为擅长某项体育运动或因为他的父母从那个大学毕业而被录取。高考本是培养精英少年的选拔制度，结果却硬生生地演变成为成年人安身立命的制度。竞争已经变成了目的本身，而不是激励大家努力学习的动机。

美国某些高收入社区的孩子为了能进入常青藤盟校就读，当然也为了证明自己在考试时能得高分，同样被迫夜以继日地学习，但在美国，一味追求排名和分数的现象并不那么普遍，这一点，从美国富有家庭孩子的数学成绩一直较低就可以看出来。美国教育对孩子的期望很低，美国孩子不努力学习的原因在于他们没有必要这样做。美国的课程也总是比其他国家的简单。

在芬兰高中，学生必须真正下功夫学习，以证明自己真的懂得这些知识。对他们来说，接受良好的教育是上大学、找到好工作的唯一途径。

——————关于考试——————

凡是教育成果显著的国家，在高中结束时都会举行大学统一入学考试。芬兰的考试要延续三个星期，总共约50个小时。如果中途有考生要上厕所，老师们也要跟着学生到厕所，以确保学生没有舞弊。芬兰语考试时间总共有两天，第一天，学生需要阅读几篇短文，并进行论述 。第二天，学生要从14个选题中选出一个，写成一篇文章。平时芬兰学生还要参加定期的随堂考试。

在美国，人们很难想象要参加这么难的考试。学生们参加SAT和ACT考试的目的颇为相似，不过它们的难度都不大，也都不是包含于学校本身的考试，很多州安排有各式各样的毕业考试，学生根本无须投入太多努力就可以通过这些考试。

——————关于课后的补习班——————

在韩国，由于竞争过于激烈，导致人们过度注重考试成绩和过度依赖私人辅导学校，甚至达到了不健康的程度。有70%的学生选择在校外补习。仅在2011年，韩国家长为孩子花费了近180亿美元用于上补习班。

在美国，只有15%的美国中学生参加了校外辅导，低于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

芬兰的教育模式远比韩国优越，芬兰政府用于在校生的人均花费比韩国少得多，而且只有10%的芬兰孩子选择参加校外辅导。芬兰学生比美国学生有更多的空闲时间 ，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家庭作业不多，还因为他们很少运动或兼职。

——————关于教师的选拔——————

相对于美国和大多数国家，韩国已经有了高素质的小学教师。韩国的小学教师是全国12所大学的相关申请者中排名前5%的最优秀的人才。然而韩国高中老师的素质并不像小学和初中老师那样令人印象深刻，政府让太多的高校培养中学教师，标准的降低使得教师的声望整体下滑，教学质量良莠不齐。

在芬兰，想成为一名教师，必须先被八所声誉卓著的师范院校的其中之一录取。选拔条件很严格，能考取师范院校参加教师培训项目，就像在美国被医学院录取一样，是非常光荣的事。芬兰人认为，认真对待教育的唯一方法就是选拔高学历的教师。几乎所有新入职的芬兰教师，他们高中时的成绩排名都位列全校前三名之一，而美国只有20%的教师达到这一水平。由于教师经历了最为严格的学术考验，所以学生们也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老师有多优秀。

在美国，二十所教育学院才有一所建立了严格的选拔制度。有很多学院根本没有任何录取标准，任何人都可以当孩子的老师，无论他们自己所接受的教育有多么糟糕。这就造成了一些恶果，大家认为那些最聪明的孩子在大学里不会选择教育专业，于是教师行业也顺理成章地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

——————关于父母对孩子学习的参与——————

大多数韩国父母将自己当作孩子的教练，而美国父母则更像啦啦队长。韩国孩子被早早地寄予厚望，这种厚望不仅限于学校。美国家长经常以关自己方式参与到学校事务中，并且提心过于严苛且系统化的学业会剥夺孩子快乐的童年。相比之下，韩国父母养育孩子则是训练、教育孩子，在家庭之中检查孩子的学业并督促孩子加倍用功。这种教养方式在亚洲的大多数国家最为典型。

芬兰父母比美国父母更信任自己的孩子。在高中，更少见到父母出现在学校。学生们被当作大人一样对待，而且从来没有定期的家长会。如果教师有任何疑问，也通常只和学生自己谈。

家长对孩子的学业训练过度，也会像过度运动那样有害身体健康，产生负面作用。在韩国，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反过来，家长对孩子学业的关心不足也会产生不良影响。童年的溺爱和过度保护，可能会导致孩子成年以后，由于从未经历过挫折而不具备应用的自控力或忍耐力，而这些能力的培养远比学术技能重要得多。

————关于对教育的重视——————

芬兰、韩国这样的教育强国深信只有勤学苦练才能硕果累累，在这些国家，人们一致赞成学校的宗旨是帮助学生掌握深奥、复杂的学术知识。尽管其他方面也很重要，但是教授知识才是学校的头重大事。这些国家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共识？因为这些国家在近代史上，几乎都经历过衰败时期，因此他们都有生存危机感。可是在美国，财富使人们失去了勤奋刻苦的努力，孩子们不需要掌握太深奥的知识，将来也能衣食无忧。

在美国，体育运动是学生生活和校园文化的核心，而在大多数教育强国绝非如此。即使到了中学，美国学生在体育上所花的时间仍然比韩国学生多一倍。在芬兰，学校也有运动队，但是这些运动队都是由家长或校外俱乐部组织，随着年龄增长，大部分学生都将他们的关注点转到了学术或职业技能，而美国模式恰恰相反。

——————关于分班——————

美国在教育方面有一项在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政策，那就是在小学就进行择校。美国的学校不仅按能力水平将年幼的孩子分班，还会根据不同层次的分班来教授不同的课程内容。纵观全世界，美国是这样做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国家之一。在其他国家，包括德国和新加坡在内，所有的孩子学习的都是相同难度的核心课程，那些能力出众的孩子只不过享有更好的师资力量和课堂条件而已。

芬兰也对孩子进行分流式教育。但将学生分流的时间比较晚，一般是在孩子16岁的时候。芬兰更注重公平，当孩子们没准备好时，教师不能单方面阻碍学生的提高或者拔苗助长。这样，孩子们只有一种选择，就是都要学习。在芬兰，被分流并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政府会给职业高中更多的资金投入，在很多城镇，职业学校和学术性学校有着一样的声望。事实上，学校越偏僻条件越不利，得到的政府投入就越多。

以上作了简单的归纳，但还有更多精彩的地方无法归纳。作者逐一分析了韩国、芬兰和波兰这三个国家教育的优与劣，并未武断地否定美国教育。作者对美国教育的最大肯定，就是美国人从幼儿起就十分重视孩子的阅读，以及相对来说，不会那么以学业成绩来论英雄。

虽然没有直接地表达偏颇，但仍然可以看出，作者的观点还是倾向于认同芬兰的教育是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因为它结合了美氏教育与韩氏教育的优点。事实上，每个国家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的教育传统，都离不开这个国家发展的历史，可以这样说，每个国家的教育都是独一无二的，很难被另外一个国家照搬过去。我们羡慕别人国家的教育好，就像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才是最棒的一样，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优秀的凸显在于比较，而比较的目的是为了反省和提升，不是为了抱怨和不考虑国情就全盘接受别人的思维。

读这本书就像被那三个交换生带着去了趟韩国、芬兰和波兰的课堂。在心里不知不觉地就会和中国的教育作一番比较。显然，中国的教育传统跟韩国是一样的，但是中国却一直想模仿美国。曾经看过一篇文章，作者认为，中国的教育并没有学到美氏教育的精华，只是学了点空架子，却还把自己传统中的优势给弄丢了。读完这本书之后，特别同意这个观点。

如果我们能经常放眼看看他国的教育，也许我们才能在镜子中看到真实的中国。

wjh_f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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